十、破晓

深银调查团的五人在半路上遇到了花仆和蚀阎，双方同时到达了一处三岔路口，而他们的目标都是位于第三条道路方向上的腐化主宰苏醒的地点。

维斯塔尔停下了脚步，向着冲入视野的花仆喊道：

“二位，你们……也是去阻那腐化主宰的么？”

“哦？看来我们的目标一致。”

花仆也带着蚀阎停在了五人面前，他身后的蚀阎看起来有些呆滞，似乎是遭遇了什么冲击。

“蚀阎老板这是？”

面对维斯塔尔的疑惑，花仆知晓时间紧迫来不及多做解释，索性直接道明真相：

“那名腐化主宰，它的核心是蚀阎曾失去的部分灵魂与记忆，所以我要帮蚀阎夺回他的记忆。”

“以及，腐化师茉伊拉是蚀阎的女儿，她需要被净化并移交纯净同盟审判院进行审判。”

“总而言之，红雾，不，深银调查团的各位，如果你们愿意协助击败腐化主宰，我将给予丰厚的回报，并且我会用生命魔法来保障你们的安全。”

！！！

短短三句话将深银调查团的成员冲击了三次。尽管在他们的分析中花仆成为敌人的可能性确实微乎其微，但眼下这种情况自然不能果断打消对对方的怀疑。在短时间内他们难以辨别花仆话中内容的真伪，更无从知晓他如何判断出了深银调查团伪装下的真实身份。

但深银调查团同样也知道一条情报，这条情报已经足以建立起他们之间的信任。

维斯塔尔向身后使了个眼色，伦恩随即踱步从队伍中走出，面色严肃却又不失礼仪的开口道：

“花仆阁下，您的血统，以及您的血统所代表的背景值得我们深银调查团信任。”

“我们愿意合作。”

“……”

斗篷下的花仆沉默须臾，他没想到在戈隆城居然有人发现了他的身份。不过这也说明深银调查团的确不俗，是很合适的合作对象。

“那么，待会就麻烦几位拖住腐化主宰了，请务必让蚀阎来击败他，茉伊拉这边由我来处理。我现在给你们施加护佑魔法，可以让你们在重伤时得到恢复并隐匿气息。”

“这样么？没问题。那么我们就继续前往……”

“轰——！”

！！！

就在花仆为众人施加完成护佑魔法之时，前方的建筑物被轰然炸开，狂烈的威压裹挟着磅礴的威势瞬间砸在了他们头顶！紧接着，两道体型差异悬殊的身影自远处的道路尽头缓缓现出，毫不遮掩的杀意伴随着滔天的腐化能量如巨浪般朝他们倾泻而来！

没想到还未等他们赶过去，“蚀阎”和茉伊拉居然主动找了过来！

“那就是腐化主宰么……！”

望向远处的魁梧身影，维斯塔尔神色凝重。深银调查团虽然有丰富的战斗经验，也曾与世界吞噬怪作战过，但还是首次直面腐化主宰。虽然从体型和气息上腐化主宰似乎要比世界吞噬怪弱上不少，但同样是货真价实的圣级，并不容易对付。

在腐化能量的托举下，位于百米开外的茉伊拉倏然瞬移到高空中，冷冽的目光俯视着下方的众人：

“给你们两个选择，投降，或者死。”

她的话音落下，腐化主宰“蚀阎”再度释放威压。他的目光落在七人中的蚀阎身上，后者愣愣的拿着一柄永夜刃，茫然无措的样子令他尤为厌斥。属于同一个灵魂的两块碎片带来的链接感让他对蚀阎产生了强烈的杀意。

这里只会剩下一个蚀阎。

而他，决不能让自己的女儿落入到对方的手中。

“我来处理茉伊拉，你们小心。”

花仆在脚下施放出一个飞行法阵，随后升向高空与茉伊拉对峙。后者略微感知了一番他的实力，发现只是个秘银级的法师后就没太放在心上：

“若是就凭你一人，还不足以阻挡我。”

在药水和腐化力量的加持下，茉伊拉的实力已经达到了钛金级，甚至已经隐隐有抵临圣级的征兆，而一直不显山露水的花仆却始终只表现出了秘银级的实力，双方的差距不可谓不大，如果花仆没有什么极其强大的底牌就必定会失败。

然而，花仆恰好有这样的底牌。

他用右手抄起挂在腰间许久未动用过的匕首，将提着青灯的左臂从斗篷下抬起，割开了一条长长的伤痕。鲜血猛的喷涌而出，却并未向下坠落，而是被一阵青绿色的流光吸引，汇入到了他手中的青灯之中。霎时间，青灯中的焰火腾的向上升起，极为旺盛的生命能量自其中迸发，环绕在花仆的周身，并迅速汇入他的体内。

“那是……不好！”

茉伊拉迅速反应了过来想要冲上前阻止花仆，却发现似乎有一道屏障将她阻隔在外，无法靠近他半步距离！

“秽染的血脉，必须被自然的力量净化。”

花仆的双眼中泛起青色的荧芒，他的力量疯狂攀升，原本收敛的威势也轰然爆发开来！狂风被骤然掀起将他的斗篷掀起，当花仆露出真容的那一刻，茉伊拉方才震惊的意识到，在她面前的是怎样强大的敌人——

一名树妖主族的圣级强者。

“现在，该你试着阻止我了。”

！！！

“轰隆——”

另一边，腐化主宰率先发起了进攻，魁梧的身躯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行动能力。他猛然跃起直扑前方百米外的蚀阎，但维斯塔尔自然不会对此视若无睹：

“把他拦下来！”

他提起钛金三叉戟挡在主宰前方，下一瞬狂暴的重拳伴随着破风声疾速袭来，轰然砸在他的三叉戟上，极为强劲的巨力如陨石坠落般，将他硬生生逼退了数米！

“啧……”

维斯塔尔眉头紧皱，仅仅是一个照面的功夫他就清晰的意识到即使他们拼尽全力也只能自保或者拖延些许时间，绝不可能将眼前的主宰重创。高空中的花仆虽然在实力上压制住了茉伊拉，但似乎暂时还无法从战斗中抽开身。

他回身望向蚀阎，心中的压力更甚几分：直到现在蚀阎都仍是一副茫然无措的样子，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场上正在发生的大战与他息息相关。而原本花仆的交代是让蚀阎来挥出斩杀腐化主宰的最后一剑，可现在的蚀阎根本没有任何战斗意志，更不要谈让他去斩杀腐化主宰！

“赫翎，你去保护蚀阎，其余人跟我上！”

他不知道如何才能让蚀阎拿起剑，所以只有拖延时间才是最适合现在的选择。而眼见自己的行动受阻，主宰咆哮一声，再度挥起重拳朝维斯塔尔砸来！

“轰！！”

重击落地掀起漫天尘埃，维斯塔尔惊险的躲开了攻击。刚才那一拳在逼近他的瞬间陡然强化了力量，若非他躲避及时，恐怕会被直接重创！

“让开！”

身后传来一声暴喝，盖瑞森手执钛金双剑迅速冲锋上前，以雷霆之势拔剑斩击，在主宰的腿上剖开了一道不小的伤口。紧接着伦恩与星摘的魔法射弹也随后而至，音符与水晶的密集火力在主宰身上疯狂倾泻！

“嘶……”

主宰微微吃痛，尽管他只受到了些许皮肉伤，但在注意到赫翎已经带着蚀阎不知何时消失在了战场中后，他决定先改变攻击目标。俯首扫视周围一圈后，他将所有的目标注意锁定：

“先解决…你们！”

闻言维斯塔尔居然稍稍平静了些许，至少他们已经达成了拖住主宰的目的，但紧接着他浑身猛的一震，来自主宰的能量波动竟然在以极快的速度疯狂攀升！

“快退开！！”

他朝后方的其余人大声警示，下一瞬主宰的周身猛然腾起一阵幽绿色的烈焰，火舌如游龙般缠绕在他的周身。他抬起右臂，暗紫色的腐化能量与幽绿色的咒火于掌中汇聚，凝成两道连续的冲击波朝维斯塔尔扫来！

“死！！！”

“团长，接好了！”

与此同时后方的盖瑞森立将克苏鲁之盾甩出，维斯塔尔立刻接过，凝起双眸举盾护在身前。紧接着一束庞大的诅咒火球朝他轰然袭来，重重的砸在盾牌上发出巨响。

“轰！”

狂暴的力量将维斯塔尔击退了数米，他举着盾牌堪堪挡下了这一击，却不料火光还未散尽，主宰的重拳居然已经冲到了跟前！

！！！

“轰隆——！！”

震天撼地的巨响伴随着猛烈的冲击波朝四周扩散开来，整片区域的地面都被击沉了一米有余。待声浪与烟霾散去，一个人影被高高掀起，正是负伤的维斯塔尔。

“团长！！”

盖瑞森惊呼一声，不料此时主宰却转向了他，凶悍暴戾的眼神让他心惊胆颤。腐化威压已经对他产生了不小的影响，疯狂而混乱的力量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他的心神。倘若再过几个小时，他的意志可能就会彻底崩溃。

“伦恩，星摘，掩护我！”

他腾身跃起在半空中接住维斯塔尔，随即立刻朝后方退去。然而主宰自然不可能放任盖瑞森的行动，他抬手将掌心微握，凝出一团诅咒焰伴随着破空声倏然袭来！

“嘭——”

紧急关头，一支箭矢骤然破空穿出，以极快的速度贯穿了诅咒焰团。受到冲击的诅咒焰团立刻爆炸，滚滚热浪几乎要拍在盖瑞森的脸上，不过并未伤到他分毫。

是赫翎。

同一时间，两道水晶束与音符波分别朝主宰高速轰来。水晶的清脆响声与跃动的音符交织，宛若一支紧张急促的乐曲。经过短暂的恢复，魔能恢复完全的伦恩与星摘这次的攻击几乎倾尽全力，但却并没有对主宰造成太大的创伤，反倒是他们的魔法药水储备已经几乎见底。

“他的力量还很充盈……这样下去决不是办法。”

喝下治疗药水，维斯塔尔的伤势恢复了些许。他皱起眉头，深切的意识到正面对抗主宰绝不明智，他们当中的任何人都无法抗住腐化主宰的全力一击。

“所有人准备好配合作战，盖瑞森和我去迂回牵制，你们剩下的负责远程输出，当心不要被主宰选为目标。”

“明白！”

五人重新协调好战术。在星摘、伦恩与赫翎的火力掩护下，盖瑞森与维斯塔尔喝下背包里最后的敏捷药水，辅以他们身上的速度加成饰品，一左一右并驾齐驰朝主宰杀去。后者自然毫无畏惧，在他看来，二人的行为与找死无异。

“自寻死路！”

他发出震天撼地的咆哮，周围的半空中旋即突起一圈圈暗紫色的黑檀锥刺，齐齐朝二人扎来。但这反而让盖瑞森有了新的计策，他忽然纵身跃起，引得数十根黑檀锥刺跟踪追来，却不料他旋即在半空中腾转身形，朝主宰俯冲而下！

！！！

主宰抬手就要把他抓住，但这时伦恩与星摘的干扰再度袭来，让他不得不分神来挡下攻击。趁此机会，维斯塔尔果断甩出一根钩爪将盖瑞森拉到自己身上，躲开了主宰的攻击范围，锥刺纷纷顺势砸落在主宰的头顶，对他造成不小的伤害。

盖瑞森与维斯塔尔逐渐适应了战斗的节奏，与主宰接连交锋数个回合竟是险而又险的避开了一次次攻击。可就在他们以为能这样消耗主宰时，却不料主宰的背部猛然伸展出一只腐化巨手将盖瑞森紧紧抓住，随后朝远处星摘的方向大力掷去！

“糟了！”

维斯塔尔瞳孔骤缩，却是听得那个方向传来震颤轻响。他没有回头，因为主宰就在自己的面前。此时他只有相信自己的队友，无论如何他绝不能分神。而在另一边，虽然伦恩与星摘施展法术接住了盖瑞森让他免遭一死，但强大的冲击也让他们三人同时受到重创无力再战。

“啧……”

仰头望向高出自己数倍的主宰，维斯塔尔感到自己的心跳如雷鸣般急剧，狂烈的压迫感几乎要令他窒息。

圣级与钛金级的实力差距终究还是太大，更别提深银调查团的另外几名只有秘银级的成员。

他知道，恐怕只能到此为止了。

“接下来看你们了……”

他用克苏鲁之盾护在胸前，另一只手抬起三叉戟，在耗尽自己的体力之前朝主宰发起了最后一次冲锋。而主宰也以诅咒焰点燃自身，咆哮着向他撞来！

“轰隆！——”

！！！

震颤天地的轰鸣声随着暗色能量波朝周围高速扩散，一座座建筑在顷刻间被这股磅礴的力量夷为平地，毁灭万物的力量让所有生灵都本能的选择退避。待一切逐渐平息，只见位于战场中央的主宰尤然屹立，而维斯塔尔则是深嵌入了数百米外的某座废墟中，生死不明。

此刻，漆黑的夜空中已经不见了花仆与茉伊拉的身影，现在场中还有战斗能力的只剩下了赫翎，以及蚀阎。

两人正借着废墟建筑的掩体藏匿在战场的几百米开外之处，目睹了深银调查团其余四人落败的整个过程。尽管蚀阎的神情依然表现得有些迷茫，但他还是帮着赫翎把除了维斯塔尔外的三人挪到了相对安全的位置。

就现在的情况来看，如若花仆不及时来支援，他们可能就会尽数葬身于此。

然而当赫翎还在警戒之时，蚀阎的目光却始终凝滞。他看着自己手中握住的一张照片，据花仆所说那是他自己，他的妻子，还有他的女儿。他长久的沉默着，纷乱的思绪在悄然间渐渐明晰。

“我是……”

刚才所发生的景象在眼中再度显现，如镜面般倒映出了他模糊回忆中的某个场景。

“旧日调查团……”

“……”

“！！！”

迷蒙的脑海中霎然闪过一道精光，思绪如从黑夜瞬间跳跃到白昼般幡然明朗。蚀阎猛的抬起头，闪烁在眼里的是前所未有的清明。

他全都想起来了。

他想起，曾经那个团结共进的旧日调查团在腐潮中分崩离析；

他想起，自己原本幸福的家庭在种种外因下被毁于一旦；

……

他想起，自己有一个女儿，名叫茉伊拉。

“……”

“他快发现我们了，我来拖住他，你先……？！”

正观察着主宰动向的赫翎边低声说话边转过身，却愕然发现原本在他身旁的蚀阎突然不见了踪影！

“？！”

他再度朝前看去，却震惊的发现蚀阎居然站在了主宰的跟前！

！！！

“糟了！”

他顿时大骇，果断抬弩装箭开始密切关注远处的情况，随时准备在主宰发动攻击的瞬间做出掩护。而此时的蚀阎已然与主宰展开对峙，但双方都没有第一时间发动攻击。

主宰俯首与蚀阎对视，后者的出现让他甚为意外。此时的他因为消耗了不少力量，体型都比之前小了几圈，但依然能发挥出极其强大的实力。

“你应该等待自己的死亡，而不是站在这里，阻拦我。”

“够了，你才该死在这里。”

“因为——”

“我才是茉伊拉的父亲！！！”

伴随着一声怒吼，蚀阎终是如火山般轰然爆发，虽然他现在的记忆仍不完整，但他的灵魂却仍在极为竭力的发出怒号：他绝不能让眼前的主宰夺走他的女儿！

“……”

“你？”

主宰闻言不禁感到有些好笑，但蚀阎选择站在了他的面前，至少已经向他证明了自己的勇气。

“哈……”

“那就来见证谁才有资格留下吧！”

他仰天长啸，双腿猛的发力，脚下的地面被震得寸寸碎裂。尽管之前被深银调查团的几人造成了有些严重的伤势，但他依然要强过蚀阎不少。前所未有的恐怖威势在他的双掌汇聚，幽绿色的诅咒焰霎然腾起，他要动用自己全部的力量来完成这正面一战。

“轰！！！”

带着诅咒炎爆的双拳隆然砸下，无比凶猛的威势几乎要将蚀阎淹没，但他也举起了永夜刃横在身前，朝主宰猛的砍去！

“嘭——”

！！！

一声闷响过后，主宰震惊的发现看似弱小的蚀阎居然挡下了他的强攻！他持着永夜刃的的手在巨力的震颤下不断发抖，却是未退半步。

“再来！”

主宰再度出击，剑与拳的交锋与碰撞继续展开。蚀阎的体内与力量明显要弱上几分，不过每次他都能勉强格挡住攻击，甚至有一剑伤到了主宰，耳畔的热浪与爆鸣声没有让他发生丝毫的分神。

但数个回合之后，高强度的轰击终究还是使他体力不支，在一次防御中稍慢了一瞬。趁此机会主宰果断连续进攻将他步步逼退，最终抬起双拳将他狠狠砸入了地面！

“你，结束了！”

“咳……”

主宰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倒地的蚀阎，他要在这里向对方宣告，自己才是最终的胜利者。

浑身的威势再度以极快的速度汇聚而起，他就要对蚀阎使出最后的杀招，却突然注意到一支不知从何而来的箭矢却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中。他抬手便挡，却也因此分神了须臾。

但就在这倏然之间，他忽觉一阵剧痛传来，低头却发现竟是蚀阎强撑着站了起来，高举起永夜刃刺入他的胸口！

“你敢！”

他怒不可遏的握住了刺进胸口的永夜刃，另一只手抬起积蓄能量波，欲要将蚀阎置之死地。但后者却没有丝毫畏惧，那布满血痕尽显虚弱的身躯以一种极为顽强的姿态屹立着，似有名为坚守的支柱将他的后背撑起。

“咻——”

裹挟着腐化之力与幽绿咒焰的能量波倏然发射，在命中蚀阎的刹那迸溅开来，火焰立刻点燃了他的全身，如毒虫般噬咬着他的每一寸皮肤，但此等深入骨髓的摧残依然没有让伤痕累累他产生任何屈服的念头。

因为他布满血丝的双眼下，在他的灵魂深处，是那无比强大而坚韧的执念。

“把……我的灵魂，我的记忆，还有我的女儿——”

“还给我！！！！！”

！！！

听得此言，似有某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心头，主宰怔愣了几许，紧握住永夜刃剑尖的手居然没有再继续施力。

“……”

浑浊的眼眸微微闪动，主宰注意到在蚀阎的眼里有着比他更多的东西，那是真正属于人类的情感，是对未来的向往与追寻。

而非只是某种执念。

在那个瞬间，他的思绪停滞了很久，最终他做出了一个决定。

于是忽然，不知是否为错觉，蚀阎感觉到来自主宰的阻碍自己的力量，于悄然间消失了。

“噗嗤——”

他手中的永夜刃就这样轻而易举的，刺穿了主宰的心。那颗原本极富活性的心脏在受到此等毁灭性的破坏后，在数息之后便停止了跳动。

而随着心脏的寂灭，主宰的生机转瞬间就流失殆尽，他的力量也逐渐从体内逸散出，但却并没有发生山崩地裂般的堙灭——这本是最常发生在腐化主宰身上的，在陨落之际对敌人的最后报复。取而代之的，只是这具包裹着残魂的高大躯壳沉默地等待自己的死亡。

他失神的望向沉暗的天空，在他自己死亡之前，在最后的记忆与灵魂脱离自己奔向蚀阎之前，在他不再拥有“父亲”这个称呼之前，

他喃喃的，唤出了她的名字：

“茉…伊…拉。”

……

……

“唔……”

一片废墟之中，维斯塔尔悠悠转醒，花仆的护佑魔法让他保住了性命。他起身朝战场望去，却只看见了大面积的断壁残垣。

“结束了么？”

走入被夷平的场地中央，他正要寻找调查团的同伴时，突然注意到空中亮起一道青色光芒。

“那是……？”

……

在数分钟前，空中的对战也来到了尾声。

花仆一直没有使用任何杀招，只是在不断消耗茉伊拉的腐化力量，如此一来他就能展开对对方的净化。后者当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只是在巨大的实力差距面前她也无计可施，同时花仆所施放的屏障也隔断了她向主宰求援的机会。

“你的腐化增幅药水，应该已经过了药效了吧。”

手中执着青灯，花仆淡声开口，清晰而冰冷的声音仿佛贯穿了茉伊拉的灵魂。

“我不会…让你得逞……”

茉伊拉强咬着牙关，她运转着最后的魔力苦苦支撑，身后的紫色长发在半空中不断飘动，却是显得十分狼狈。

她的实力，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跌回到了秘银级。

而这也就意味着，她彻底失去了与花仆对抗的资本。

“那么，该结束了。”

花仆知晓没有耽搁时间的道理，将青灯挂回腰间，他从长袍下取出了什么。待他再次将手伸出时，手中拿着的赫然是一颗生命果！

！！

看到生命果的那一刻，茉伊拉立刻明白了他的想法。她转身欲逃，却是为时已晚。只见花仆手中的生命果倏然亮起强光，似有磅礴的能量即将喷涌而出。他瞬步上前，眨眼的功夫就冲到了离茉伊拉只有咫尺之遥的距离。后者还想做出最后的反抗，却惊恐的发现她的腐化力量早已消耗殆尽。

“回来吧，茉伊拉。”

他高举起手中的生命果，伴随着身后轰然掀起的能量涌流朝茉伊拉的心脏处用力按去。在这最后时分，茉伊拉才忽的注意到在面前这张清秀俊冷的脸庞上，是真切的悲悯与怜惜。

“倏——”

！！！！！

……

……

强光散尽，花仆抱着茉伊拉缓缓降落到地面。此时的茉伊拉虽然陷入昏迷，但已然恢复了正常，发色回归了树妖族的翠绿色，体内的能量也重新变得纯净。

蚀阎站在原地，一边还有些费力的旋开治疗药水的瓶盖，似乎是在适应自己重归完整的记忆与灵魂。见花仆朝他走来，他先对方一步开口道：

“我记起来了。”

“全部？”

“全部。”

蚀阎点点头，两人相视数秒，随后皆是没抑制住嘴角的笑意。

“值得庆贺。”

直至此时，花仆的内心才彻底放松了下来。面前熟悉的面孔让他暗自想着这才像对方原本的样子。曾经即使是在旧日调查团解散后，蚀阎也只是从爽朗变成了寡言，性格依然偏向乐观，而绝非是前段时间那样的阴郁消沉。

不过总而言之，一切旧有的磨难都已经结束了。

“既然这样，你就来在茉伊拉醒之前照顾下她吧，被净化后她需要一些时间来恢复，正好也让你们父女俩重新熟悉。”

“好。”

蚀阎从花仆的怀中接过茉伊拉，用肩膀和右手将她扶住，眼中尽是内敛却深沉的思念。随后他们两人突然好像再无话可说，不约而同的沉默了一阵子。安静了半晌，蚀阎才缓缓开口道：

“他刚才，本来可以挡下我的这一剑。和别的主宰相比，他绝对是一个另类。”

“并且，腐化似乎并未操纵他的意识。在我看来，他的存在十分可贵。”

蚀阎语中的“他”自然是指那名主宰，但花仆却轻轻摇头，对此表现出了不同的见解：

“不，这是两回事。”

“为什么这么说？”

面对蚀阎的疑惑，花仆凝视了他片刻，最后一字一句的答复道：

“别忘了，他就是你。”

另一边，深银调查团的五人也会合完毕。所幸在花仆施展出的那道护佑秘术的保护下，他们都没有受到腐化侵蚀或别的生命危险。

盖瑞森扶着维斯塔尔缓缓坐下，并给他递过去一瓶治疗药水。

“团长，怎么样？”

“还行。”

维斯塔尔仰头一口将药水灌下，顿觉力气恢复了大半。但就是这个仰头的动作却让他的余光乍然瞥见了什么。

“你们看那边。”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在漆黑天幕的东方尽头，已然升起了一轮旭日。

长夜已尽，破晓终临。

“……”

“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