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一次离别

次日早晨，埃文从兰塔波西亚提供的临时住所中醒来，发现自己回想起了一些事情。原本他来到汜水城之前的记忆十分模糊，现在忽然变得清晰不少。与此同时，他感受到了身体内那股来自温语的药水的能量减弱了几分。

脑海中浮现出温语关于药水的叮嘱。显然自己遗失的记忆是会随着药水效果的减弱而逐渐复苏的。当到了今天下午药水效果结束的时候，也就是他完全恢复记忆之时。

到那个时候，他就要离开了。

只不过在那之前，他还有几件事要做。

走出住所，埃文到附近的餐馆里随便吃了些东西，随后就往居民区的方向前去。在昨天晚上的演讲结束后，兰塔波西亚宣布所有在年龄段内的少年孩童以及随行照料的人员今天要在少年学院集合。吃完午饭后，众人就会将他们送出城外，再由埃文激活神锤护佑他们安全穿越猩红控制带抵达同盟境内。

不多时，埃文就进入了居民区。经过昨夜的演讲后，城里的许多居民都认出了他来，纷纷友好的跟他打招呼，大多都致以一些善意的话语，不过还是有少数一些人试图付出财物或人情的代价试图从他这里换取额外的撤离名额。当然，他拒绝了有这种诉求的所有人。

当他来到学院正前方的空地上的时候，这里已经呈现出一番热火朝天的景象。以兰塔波西亚、奥谢维列夫和温言为首的管理者在带头维持秩序，少年们的家长在帮着收拾行李顺便叮咛嘱咐，附近还有许多围观群众。

“哈哈！埃文兄弟，你终于来了！”

身着军装的奥谢维列夫最先注意到了埃文，大笑着走了过来，他的这声呼喊立刻就吸引来了不少的目光。有许多孩子们的家长望着埃文面露迟疑，似乎是想拜托他关照关照自己的孩子，却是最终没有上前开口。

“早啊，将军，你们这边怎么样了？”

“都准备的差不多了，不过我看有些人还舍不得走。”

说着奥谢维列夫朝旁侧歪了歪头，那边正有一个目测不到十岁的男孩在他母亲的怀里嚎啕大哭。他的母亲紧紧搂着他，拍着他的背轻声安慰道：

“好啦，小赫羽，等这场战争结束汜水城安全了之后，妈妈就来找你好不好？”

“你看那边，你的朋友伦特和维斯韦尔都没哭呢，去找他们玩吧？等会儿你们要一起走哦，老师会照顾好你们的。”

“要听老师的话哦，赫羽，要听老师的话……”

那位母亲的话语渐渐带上了几分颤音，埃文意识到了什么，转回身对奥谢维列夫道：

“这是人之常情，对这些孩子和父母们而言，他们人生中最悲痛的时刻或许莫过于此了。”

“毕竟，这次一别，谁知道是否还有重逢的机会呢？”

闻言奥谢维列夫点了点头，随口说道：

“你倒是看得明白，老子只希望这些小崽子过了这一遭，培养起心性，以后有人能带着同盟的军队杀回来。”

这时兰塔波西亚出现在了两人的身边，三人就当前纯净同盟面临的战争形势谈论了许久，没得出什么有帮助的结论，倒是发现不知不觉间就到吃午饭的时候了。

尽管有学院的老师和军队的炊事员事先准备好的餐食，但包括孩子们的家人们在内的众多百姓还是自发的拿出家中并不多的余粮做好饭送了过来。或许是因为不久前已经哭尽了眼泪，此时的孩子们大多数都没再继续哭泣，但很明显他们对于这顿难得丰厚的午饭没有什么胃口。

埃文刨着碗里的饭，并未因周边的环境而产生太大的情绪起伏。此时他的记忆又恢复了一些，让他回忆起自己身为净魂使行走于世界各地时，早已见惯了生死离别的场面。

只是，似乎依然有什么在让他心中隐约产生阵阵心悸。

“埃文先生！你在这里呀。”

一声动听的呼唤从身后传来，埃文无需回过头去，便知来人是葛罗丽。

葛罗丽端着个空碗在他的身边坐下，看样子是刚吃完午饭，嘴角都还有未拭去的饭粒。

两人没有马上开始交流，直到埃文把自己的午饭吃完，葛罗丽轻轻挥手召起一阵微风，将二人的面庞清理得干干净净。埃文微愣一瞬，有些惊讶的问道：

“你还会魔法？”

“会一点，嘿嘿，城主先生之前来过我们学院，给学生们和我们老师都教了一些日常用的法术。”

“原来如此。”

这个话题没有继续下去，葛罗丽转而提起了与他们更相关的事情。

“埃文先生，我被城主选进了照顾孩子们的队伍，要跟他们一起离开。”

“这样么？也对，你是学院的老师，肯定比较擅长照顾那些小家伙。”

“嗯……本来，我还希望温院长可以跟我们一起走，但他却坚持要留了下来。他说他的文笔还不错，可以记录下汜水城沦陷前发生的事情。如果以后有谁能来到这里，就能让汜水城的经历被更多人看到。”

“！……”

不知为何，听到葛罗丽的这句话时埃文的脑海中如有一道电光猛然闪过，原本还如若被迷雾环绕的思绪骤然变得更加明朗了些许。他失神片刻，恍惚了几秒后才回过神来：

“对了，我的神锤就由你拿着吧。”

“欸？！神锤给我？那你怎么办？”

“我自然有别的手段穿越猩红之地，净魂使本就不能只依赖于神锤。”

“那，我要怎么使用它，之后又怎么还给你呢？”

“你只需要……”

“埃文！葛罗丽！快到这边来！”

埃文话音未落，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唤住了二人的名字。他们回过身去，发现是温言正在朝他们招手。

“看来是要准备出发了，我们过去吧。”

“嗯。”

两人朝温言的方向走去，顺手把刚才吃饭用的碗放在了附近的餐具整理处。不过当他们来到温言跟前时，却发现并不是在集合。温言手中摆弄着一个不知名的器具，兰塔波西亚和奥谢维列夫也在旁边饶有兴趣的看着他。

“城主，将军，温言这是在做什么？”

“他说要用他手上那个，呃，照…照相机？给我们拍张照留个影。”

奥谢维列夫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埃文一眼就认出了温言手上的是照相机，灌注魔能后就可以将前方的景物拍摄并拓印到特制的魔法纸上。只不过温言的这个照相机看上去工艺非常粗糙，似乎并不是从工厂中制作出来的。

“这个叫照相机，是我妹妹温语捣鼓出来的，可以把我们的影像绘制在一张纸上，就像画画那样，不过要快得多，而且只需要给它充入很少的魔法。”

“好神奇啊！那你是不是要把我们都画进画里去？”

“没错，你要回同盟了，走之前就拿张照片作为纪念吧。对了，贝瑞安小姐在那边，可以麻烦你把她喊过来么？”

“好！”

不多时，贝瑞安穿着她的那身医护服赶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孩。在和众人一一打过招呼之后，她浅笑着解释道：

“可以给这两个小家伙也一起留影吗？他们要走了很舍不得我，刚刚还在那边抓着我不放呢。”

“当然没问题，我们就在这站成两排照相吧。”

“嗯。星莹，盖伯洛，来这边站好哦。”

贝瑞安领着两个小朋友与葛罗丽一起站在前排，埃文、奥谢维列夫和兰塔波西亚并肩立在后排，温言在附近找到了一位魔法师军士来帮忙照相，随后站在了葛罗丽的旁边。当看到兰塔波西亚和奥谢维列夫也在几人中时，那名魔法师军士明显有些紧张，但还是循着温言的指示按下了拍照的按键：

“咔嚓！”

随着照相机的拍照声接连响起，数张相片从相机底部的飘飞出，将临别前的这一刻永远定格。前排的三名大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后排的三人则是面色严肃，还有两个小家伙用懵懂的眼神望着照相机。

在场的每个人都得到了一张相片，唯有葛罗丽得到了两张——温言拜托她到了同盟后顺便给温语也带一张去。

而此时，也到出发的时候了。

临行的队伍已经整装待发，与这群少年同行的除了如葛罗丽这样负责照料的人员外，就是一些已经提前充满了魔能的小型运输载具和数名武装护卫。显然仅凭他们的实力绝对会被猩红轻而易举的吞没，所以埃文出现在了这支队伍的前方，将神锤交给了葛罗丽：

“我已经为神锤充满了魔能，足够释放隐匿魔法罩保护你们一行人安全抵达璇光城——除非你们遭遇血腥之脑。”

“你要做的就是拿好神锤，注意不要迷失方向，按着地图走你们大概两天就能到。到了之后你就去跟一位叫帕辛顿·德拉肯的将军取得联络并让他帮忙安置你们，他是奥谢维列夫将军的朋友。”

“最后，就麻烦你让那位将军帮我暂时保管好神锤，如果我五年之内没来取，就让他转交给温言的妹妹温语。”

说罢，埃文将一盒信封交给了葛罗丽。这些信皆是由汜水城的军民们所写，其中甚至还包括了兰塔波西亚和奥谢维列夫的等领导者的。信件的内容自然各有不同，但几乎都表达了那份在昨夜确立的决意。

所以与其称之为信件，倒不如说是……遗书。

将装满信封的盒子拿在手上，葛罗丽只觉手中这个并不重的盒子沉甸甸的。

她此刻的思绪无比纷杂，但当心中所想脱口而出时，却只剩下了一句简单的话：

“大家……你们一定要坚持下去。”

“当然，放心吧。”

贝瑞安走上前与葛罗丽紧紧拥抱了一下，她的笑靥依旧显得开朗而动人，但那只蓝宝石般的左眼中却已映出深深的不舍。

“你们也要好好活下去哦。”

“嗯嗯！”

奥谢维列夫也走了过来，对葛罗丽道：

“等你们安全到了之后，记得让德拉肯那家伙从他手底下找个法师往我们这边的天上放个信号魔法，好给我们报平安。”

“好的！”

诸如此类的嘱托与告别的场景同时发生在送行人群和出城队伍间的各处，人们相互望着对方的眼睛，想要在这最后的时间里将对方牢牢记在心底。年幼的孩子们眼神懵懂，却也能感受到父母抚摸自己脸颊时的爱与不舍。而略大些的少年们有的已在心底暗做决定要自此发奋图强，好在未来的某天与亲人重聚。

“好了，你们早点出发，也好早点到了安顿下来。”

最终还是兰塔波西亚轻声开口，结束了众人最后的温存。

“嗯，将军，麻烦你们送我们出城吧。”

“……走吧。”

在一声声的告别里，奥谢维列夫率着百余名兵士带领出城队伍向西城门的方向离去。西城门周边的猩红怪物今早才被肃清过一遍，为了确保队伍顺利出城而不惊动引来新的猩红怪物，城内的其余居民被禁止靠近那边，因此送行的人群只是在沉默中自发的跟随了一段距离，最后远远的看着西城门开后出城队伍消失在了神锤的光辉之中。

“……”

汜水城平民的命运，自此被分为了两支。

兰塔波西亚和奥谢维列夫望着重新关闭的西城门，久久未言。人群也滞留许久，才在无声中逐渐散去。

温言将照相机收起，转身欲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却突然被一个声音喊住了。

“温言，你还记得我来这里原本的原因吧。”

“你的妹妹，还在等我和你的消息。”

来人正是埃文。他从未忘记自己来这里的主要目的，并且此时他的记忆也已经基本恢复完全。

所以在这最后的时间里，他是时候完成温语的委托了。

而温言转回身，似乎早就在等待他的这句话。

“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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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示，本篇中的五个人名与《泰拉瑞亚：腐潮之下》中的深银调查团相对应，还有一个对应本作中第一章的东飓府府主